沒想到快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,不管寧老師是否健康,我卻要死了。
我會變成什麼?這附近除了蟑螂就是蟲子。
我會變成蟲子嗎?
不……我不想。
我討厭蟲子。
我感覺要睡過去了,可我還差一米就能拿到那瓶水……
讓我喝一口吧,我真的好渴。
門外傳來了巨大的嘈雜響聲,可我的眼裡卻只有那瓶水。
「桄榔」!
門被一腳踢開,我聽到有人跑了進來。
「章姐!!!」
什麼章姐不章姐的……現在誰都別碰我,我只想喝水。
我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,渾身傳來了巨大的痛感。
別碰我,現在誰都別碰我……
「章姐!!」那個人撕心裂肺的叫喊著,短短兩個字卻破了音。
我艱難地扭過頭,看向眼前這個人。
他是誰?
好像是小孫。
但是小孫不長這個樣子。
這個人鬍子拉碴,雙眼通紅,頭髮蓬亂無比,衣服上全是褶皺,看起來和我一樣,二十多天沒洗過澡了。
他怎麼可能是小孫?
「我、我現在就報警!!」他大喊道。
「別……」
我聽到「報警」二字,才終於反應過來了眼前的情況,慢慢拉住了眼前男人的手。
「別報警……」我說道,「帶我走……帶我走就行……」
「啊……?」眼前的男人一愣,隨後皺了皺眉頭,「章姐你……你確定嗎?」
「我確定……」我用盡最後力氣說道,「千萬別報警……求你了……」
……
再睜開眼時,我看到了純白色的天花板。
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,只是感覺自己躺在一個很舒服的地方。
我可能到了天堂吧。
隱約中,我忽然感覺有人摸索我的手臂。
我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,隨即抽回了手。我感覺自己好像恢復了一些力氣,只不過我的皮膚依然乾癟。
「啊!」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嚇了一跳,「你、你醒了?請不要亂動,我正在給你輸液。」
「不要碰我!!」我大叫一聲,「誰都不要再碰我了!!」
眼前的護士似乎是嚇壞了,不受控制地後退了半步。
「章姐!!」
一男一女推門進來,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醫生穿著的人。
我這才認出來,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小孫,他變得好滄桑,彷彿老了十歲。
而另一個姑娘是滿臉擔憂的萌萌。
她的蜜月結束了嗎?我……是不是給她添麻煩了?
「章姐,你終於醒了,有沒有哪裡不舒服?」小孫有些擔憂地問道,「腹部疼不疼?頭暈嗎?」
說完他便要伸手拉住我的胳膊,被我萬分驚恐的躲開了。
不行,我不能被小孫觸碰到。
我實在是太骯髒了。
「別碰我……」我說道,「誰都不能碰我……」
「章姐……」小孫的一雙眼睛瞪得通紅,「沒事的,現在沒事了,你很安全,我們在這裡陪著你。誰都不會再來傷害你了。」
「不……我永遠都不會安全……」我有些失神的搖著頭,「你們都走……誰都不要看我……誰也不能碰我……」
「可是要給你要給你輸液,你現在有些營養不良……」小孫語氣十分溫柔地輕聲說道,「等你稍微恢復一些了,我帶你去吃你子愛吃的甜點,好不好?」
小孫的語氣越是溫柔,我的心就越痛。
本來踮起腳尖、拼盡全力可以觸碰到的幸福,現在的我再也不可能碰到了。
「是啊是啊!」萌萌也含著淚在我眼前蹲下,「章姐……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桃子,但你現在還不能吃,你乖乖聽醫生的話好不好?」
見到我的樣子,那個醫生穿著的人慢慢往前走了一步,低聲對我說道:「章女士……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,也理解你不想讓任何人碰你……可是現在是在給你醫治病情,不如你做個讓步吧?一般情況下我們可以不碰你,但是緊要關頭和醫療場合除外,否則你的情況會更加危險。」
緊要關頭和……醫療場合?
是的,除了緊要關頭和醫療場合之外,誰都不可以碰我。
我慢慢的躺了下來,讓頭部盡量的和枕頭貼合,這感覺真的很舒服。
「章姐……」小孫坐在我旁邊,他似乎想拉我的手,但很久都沒有動,「這些日子裡我一直都在找你……對不起……我太笨了……我沒有想到你離家這麼近……」
「沒關係。」我苦笑著說,「小孫,不必說你,連我都沒想到我親生父母會做出這種事來。」
很快,護士給我輸了液,和醫生一起走出了屋子。
看到他們離開,小孫拖了拖自己的凳子,離我更近了,萌萌也很識趣的站到門邊,從窗口裡盯著門外過往的行人。
我從沒見過他露出這副表情。
「章姐……」他皺著眉頭說道,「你為什麼不讓我報警……?我不知道你當時的思緒是否混亂了,但那個男人不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嗎?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,已經把那個男人留在你身體里的液體採樣了,如果你有需要,我們立刻就可以讓他坐牢。不管他有什麼把柄都沒關係,我可以找關係迅速出警,他沒有時間反應的。」
讓馬屠戶坐牢?
不……我不想這麼做。
我長舒了一口氣,看著小孫的眼睛,十分認真地說道:「小孫,你知道么?在我們村子裡,給過彩禮,父母點頭,我們就已經算是夫妻了。之前有人被拐賣到我們村子裡,在村支書的調節下,那個女孩只是補了一張結婚證,便永遠的留在了那裡。」
「什麼……?」小孫明顯愣住了,「章姐你在說什麼?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……?」
「你沒和山裡的人打過官司吧?」我苦笑著說,「很多時候當地的民情也是重要的宣判依據。我的父母收了他的彩禮,在習俗上我們就是夫妻了,就算這是不合法的,卻依然是當地的風土人情。」
「你是說……」
「小孫,我考考你。」我慢慢的轉頭望向他,「那個男人犯了什麼罪?」
「非法拘禁、故意傷害、人口販賣、強姦。」小孫脫口而出。
「現在「人口販賣」已經很難成立了,就算剩下三個罪名全部坐實,這個人數罪併罰的話,最高可以怎麼判?」
小孫聽後慢慢眯起了眼睛……
「非法拘禁二十天……故意傷害……強姦……」他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,「情節嚴重的話,一般是無期徒刑,情況非常惡劣的話……能判死緩……」
「我再問你,「無期徒刑」需要坐多久的牢?」
「表現得好,最長二十二年左右。」
「那「死緩」又是怎麼判?」
「「死緩」……」小孫默默低下了頭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「你我都知道,「死緩」死不了,所以我不能讓他坐牢。」我說道,「他如果在牢中安穩度日,這對我來說不公平。」